儿子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膝下为五月初六,儿子发出第六封家信后,十七日接到弟弟们四月二十二日在县里发的信,得知九弟取得第三名,其他三位弟弟也都名列前二十名,心中十分欣慰。
弟弟们上次寄来的诗文,现在已经特地请杨春给予细心的批改,而且悉数寄回家中。今年弟弟们的进步都很快,令人欣慰。六弟向来文笔最矫健,四弟文笔很笨拙呆滞,最近看了四弟的《为仁矣》一篇,觉得他的文笔有了很大的转变,简直可与六弟媲美,一样称得上是文笔矫健了。九弟文笔清贵,近来更加圆润婉转,令人欣慰。季弟诗笔还是如此秀雅。儿将他们的文章审阅了几遍,实在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。
儿在京城很平安。十六七日偶然间中暑,吃了几服药,禁绝肉食,几天就好了,现在已经能照常工作应酬了。儿媳服用二十八服补药,大有起色。医生说虚弱的症状,吃了补药能有效果就容易好。孙子、孙女们及家中仆人也都好。
长沙馆在五月十二日演戏,题名状元、南元、朝元三匾;同一天张挂,很是热闹。这都是儿子一手总办的,大家都乐于听从我的号令。头门的对联是:“同拜十进士,庆榜三名元。”真可说是兴盛啊!
同县的邓铁松近日在京城大口吐血,状况十分危险,估计性命已经无法挽回了。同乡们遇上危急的事情,大多愿意来找我商量对策。儿仿效祖父大人的做事原则,根据自己的经济状况,量力而行,给予帮助;办事则竭尽全力,救人于危难之中。
严丽生将九弟列于前几名,儿理应写信谢谢他,但此人平日做官并无美名,影响不好,所以儿子不打算给他写信表示谢意。不知大人如何看待这件事?我家既然是乡绅,万万不可到衙门里去谈论公事,那会招致当地官员的轻视。就是家中确实有事,也情愿自己吃亏,万万不可与人纠缠,惹上官司,那样即使我们有理,当地官员也会怀疑我们倚势欺人。恳乞父母亲大人明鉴。儿子谨禀。
子植、季洪两弟左右为四月十四日接子植二月三日两次手书,又接季洪信一函。子植何其详,季洪何其略也!
今年以来,京中已发信七号,不审俱收到否?第六号、第七号余皆有禀呈堂上,言今年恐不考差。彼时身体虽平安,而癣疥之疾未愈,头上面上颈上并斑驳陆离,恐不便于陛见,故情愿不考差。恐堂上诸大人不放心,故特作白折楷信,以安慰老亲之念。
三月初有直隶张姓医生,言最善治癣,贴膏药于癣上,三日一换,贴三次,即可拔出脓水,贴七次,即痊愈矣。初十日,令于左肋试贴一处,果有效验,二十日即令贴头面颈上,至四月初八日,而七次皆已贴毕。将膏药揭去,仅余红晕,向之厚皮顽癣,今已荡然平矣。十五六日即贴遍身,计不过半月,即可毕事,至五月初旬考差而通身已全好矣。现在仍写白折,一定赴试。虽得不得自有一定,不敢妄想,而苟能赴考,亦可上慰高堂诸大人期望之心。
寓中大小安吉。惟温甫前月底偶患感冒风寒,遂痛左膝,服药二三帖不效,请外科开一针而愈。
澄弟去年习柳字,殊不足观。今年改习赵字,而参以李北海《云麾碑》之笔意,大为长进。温弟时文已才华横溢,长安诸友多称赏之。书法以命意太高,笔不足以赴其所见。故在温弟自不称意,而人亦无由称之。故论文则温高于澄,澄难为兄;论书则澄高于温,温难为弟。
子植书法驾涤、澄、温而上之,可爱之至!但不知家中旧有《和尚碑》(徐浩书)及《郭家庙碑》(颜真卿书)否?若能参以二帖之沈着,则直追古人不难矣。
狼兼毫四支既不合用,可以二支送莘田叔,以二支送弗庵表叔。正月间曾在岱云处寄羊毫二支,不知已收到否?至五月钟子宾(名音鸿,戊戌同年,放辰州府知府)太守往湖南,又可再寄二支。以后两弟需用之物,随时写信至京可也。